2017新年伊始,英国《卫报》的“劳模”艺术评论人乔纳森·琼斯准时送上年度总结,依然勤奋,依然毒舌,整理出过去一年里他心目中最好的10场展览。这些展览展示的作品从乔尔乔内、卡拉瓦乔,到毕加索的巨作,甚至还有乔治亚娜·霍顿具有催眠效果的画作。刚刚过去的2016年,似乎给他留下了太多惊喜。
1932年,毕加索与他的雕塑作品《花园中的女人》。图片来源:RMN-Grand Palais (musée Picasso de Paris))/ Mathieu Rabeau
1. 毕加索雕塑展(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
这是我所见过关于这位20世纪最伟大艺术家最好的展览了。纽约MoMA的场景布置还原了毕加索法国雕塑展的原貌,它给我带来感官的触动、想象的杂乱与智性的冲击,我真庆幸自己在展览最后几天抓住机会去看了这个展。
毕加索是最严肃,但也是最轻率的。在展览上,“轻率感”无处不在。从1906年他在夏日旅行时用小木棍和木片刻下的女友的简单人物雕刻,到他1951年完成的头上顶着一辆汽车的狒狒的雕塑,毕加索似乎一直在把雕塑视为孩子的游戏。这也可能是因为他将绘画和素描当做“真正的艺术”,而把立体的东西视作创作中的调剂品。进入毫不虚夸的这种创作自由之中,真叫人狂喜。看,毕加索拿起一只手套将它插入一座浮雕,接着在其表面覆上一层沙。他还做了些立体主义的苦艾酒酒杯,一些焊接过的东西,还有陶瓷的农牧神?——他就是这样随心所欲,做一切他所想之物。
这个展览并没有任何一点迹象指明毕加索是一位专业雕塑家,但不可否认,毕加索的确是20世纪最出色的雕塑家之一。他的现成艺术品比马塞尔·杜尚的作品更具诗意,他的抽象作品比稍显刻板的贾科梅蒂和布朗库西的作品更加令人振奋。
毕加索雕塑无尽的创造性令人震惊。在展览现场一个最令人眼花缭乱的展厅中,集中展示了毕加索1930年初创作的情妇玛丽·特里萨·沃尔特的巨大的半身像。从一个十分逼真的肖像起头到最后一个雕像,毕加索一直在放大玛丽的鼻子,直到鼻子完全占据她的整个脸。沿着变形的雕像一座一座看下去,仿佛我们进入了毕加索爆炸的思绪,以毕加索感知世界的方式感受着这个充满魔力的世界。为什么我把这个展览列入我最爱的展览清单?毫无疑问,毕加索的才华无人能抗拒。追随毕加索令我感到思想的活泼与丰富。
毕加索创作于1909年的《女性(Fernande Olivier)人头像》。图片来源:Tom Jenkins / Raymond and Patsy Nasher Collection,Nasher Sculpture Center,Dallas
情妇玛丽的这批雕塑只是coups de theatre系列中的一件作品而已,慷慨的展品支持以及一丝不苟的策展成就了这一场视觉盛宴。这绝不是一个“折中的”无聊展览,它聚齐了毕加索于1909年创作的被剖开的费尔南德·奥利弗(Fernande Olivier)的头像;在立体主义创作巅峰期创作的苦艾酒酒杯;当他在构思《亚维农的少女》时刻的木雕。通过这些作品,毕加索从未间断的革命性的创作冲动非常完美地得以呈现。这就是为何毕加索始终能够如此权威,无论他作为雕塑家,还是他作为这个时代里对“艺术应当如何”的规则嗤之以鼻的艺术家。
2. 希罗尼穆斯·博斯 (荷兰北布拉班特省博物馆)
博斯的三联画《人间乐园》。图片来源:© Museo del Prado
位于博斯家乡的一座地方博物馆,举办了这个迄今为止世界最富有想象力的艺术家之一博斯的个人回顾展。在这个空前的、亦可能“绝后”的展览上,最令人惊异的奇迹不是我们熟知的博斯的祭坛画,而是他的素描作品。我之前从未见过这位中世界天才的素描手稿,这要归功于在使这个展览计划得以实现的研究项目。这个研究大规模地鉴定出博斯的速写搞——那些博斯最私密的、个人的作品。美术馆在世界各地借来这些画,博斯那具有破坏性而怪诞的秘密幻想被毫无保留地陈列着。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绝对是一场美妙的安排。
在我拜访北布拉班特省博物馆时,正值狂欢节。人们在雨中吃着薯片,而在艺术世界里,博斯梦魇般的狂欢也从未停止。
3. 超越卡拉瓦乔(英国国家艺廊)
卡拉瓦乔创作于1602年的《逮捕耶稣》。图片来源:Michelangelo Merisi da Caravaggi / © The National Gallery of Ireland,Dublin
我承认,我宁愿去一个旧的美术馆或者开放供参观的古宅看里面模糊不清的画,也不愿意为了看最炙手可热的展览而排队。这就是为什么我肯定会爱这个展的原因,它成功地再创了让你在一个展览中自己去探索经典的乐趣。策展人意图告诉观众,那些卡拉瓦乔的模仿者们的快被人遗忘的作品也蕴藏着探索的可能。它们有的古怪,有的富有灵气,其中最受关注的大概是阿尔泰米西娅·真蒂莱斯基(Artemisia Gentileschi)的作品。此外,这个展也有少量卡拉瓦乔的作品,但是,这其中竟包含了《逮捕耶稣》这幅名作。它一定会让你惊讶于卡拉瓦乔的超群的光影运用技巧,仿佛光如匕首,影如威胁般随时准备侵入大脑。
4. 抽象表现主义(英国王家艺术学院)
杰克逊·波洛克创作于1943年的巨幅作品《Mural》。图片来源:Rebecca Vera-Martinez / © The Pollock-Krasner Foundation ARS,NY
美国最杰出画家们的力量与荣耀光环和伯灵顿宫的气派皇室大厅可谓交相辉映。他们巨幅的画作占据了宏伟高墙的每一寸,似乎在诉说抽象表现主义那段当代艺术史故事里最具野心、最有勇气和最有解放性的冒险。
这个展览让我重新审视这些艺术家:杰克逊·波洛克的革命性艺术的确名不虚传。当我弄明白他的最初期作品Mural与后期的作品Blue Poles截然相反时,那可真是一个伟大的时刻。
弗朗茨·克莱恩(Franz Kline)以及莱茵哈特(Ad Reinhardt)的才华也叫人印象深刻。然而我最尊敬的艺术家是马克·罗斯科(Mark Rothko),无论是他早期那些不安的戴着蓝色眼镜的自画像还是之后如诗般令人不安的色彩绘画,都非凡且超群。
5. 乔尔乔内的时代(英国王家艺术学院)
提香创作于1510年的作品《基督与淫行妇人》。图片来源:Photo (c) CSG CIC Glasgow Museum Collections
这是一个关于一位极为感知入微的艺术家的展览。直至当代的艺术史研究将乔尔乔内丰富的创作内涵减损殆尽之前,他可比他的朋友提香声名更大。乔尔乔内的一些无可争议的佳作,包括那幅天才的作品《老妇人的画像》,与其他不确定是不是其真作及同时代其他画家的作品并置,如此一来,16世纪初期威尼斯绘画萌发的实验精神展露无疑。要识别乔尔乔内的真作确实不易,但这个展览的成就在于将乔尔乔内式精致的视觉风格重新置于西方绘画中应有的位置。
6. 安塞姆·基弗(伦敦白立方画廊)
安塞姆·基弗《众神之死》系列中的一件作品。图片来源:Charles Duprat / © White Cube
这些令人目瞪口呆的作品来自于现世最伟大的艺术家安塞姆·基弗——我认为如今他当之无愧这个称号——展览展出的新作在比起他2014年在皇家艺术学院的回顾展甚至更令人深刻。这次的主题是众神之死,基弗将这个具瓦格纳风格的议题理解为我们这个时代的神话——伴随着另一个年代的恐怖余音。1945年,是希特勒“诸神的黄昏”,也是艺术家的出生年份。把这个画廊变成一个闹鬼的城堡或U形状德国潜艇,载着躺着死去的英雄的床,基弗创造了新异而恐怖历史。你还会发现他的这些惊人的画作使二维和三维空间存在的差异失效了。基弗的创作就是 21世纪的艺术最尖锐,震撼以及珍贵之处所在。
7. 威廉·肯特里奇(伦敦白教堂)
威廉·肯特里奇创作于2015年的作品《零感情的机器》。图片来源:Courtesy William Kentridge,Marian Goodman Gallery,Goodman Gallery and Lia Rumma Gallery
对肯特里奇而言,历史是一系列变幻不息的图像。在这个影像展中,肯特里奇的滑稽短剧置于雕塑式的背景之中,而当代的诸多决定性时刻萦绕其间。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俄国革命,达达主义在伏尔泰酒馆的诞生,以及梅里亚斯(Méliès)的早期电影名作《月球旅行》等, 都是这批滑稽又严肃的艺术作品的灵感之源。作为一个历史见证者,或是一个无助而倒霉的小丑,肯特里奇自己正是以Paolo Sorrentino电影主角般年老而忧郁的艺术家形象出现在这些影像中。他的艺术如同21世纪的托马斯·曼写出的史诗小说,充满着寓言和雄心。
8. 南非:艺术之国 (大英博物馆)
艺术家Mary Sibande创作于2013年的作品《A Reversed Retrogress:Scene 1(The Purple Shall Govern)》。图片来源:Mary Sibande / Courtesy Gallery MOMO
在这段对南非跨越300万年的艺术历史的回顾中,威廉·肯特里奇可以算作异端之一了。展览中最古老的作品,一幅“被发现的肖像画”是由一位早期人类祖先信手而作,实际上它是一块形似人脸的卵石。这也叫艺术?艺术在这里不仅意味着创造力,也是人类借以生存与奋斗之物。关于南非业已消亡的历史,长矛与反种族隔离的徽章同面具、绘画所告诉我们的一样多。展览还包括一幅桑族岩画,这是你将会看到的艺术杰作之一。
9. 乔治亚娜·霍顿(伦敦考陶德画廊)
乔治亚娜·霍顿创作于1870年的作品《上帝之眼》。图片来源:Victorian Spiritualists’ Union,Melbourne,Australia
在考陶德画廊举办这场瞩目的展览之前,我从未听闻过这位维多利亚时代的灵媒画家之名。霍顿相信逝去的艺术家,包括提香,他们的灵魂能够引导她的手去绘画旋涡状的灵魂。如果真是这样,这些灵魂一定见过未来,因为这些彩色的催眠似的漩涡简直预示了20的世纪抽象艺术。典型的抽象艺术家康定斯基和蒙德里安或许也能够将他们的艺术看成有灵性的,但霍顿可能在更字面的意义上来使用这个概念。这些鬼魂的画作,若你愿意这样理解——在当代人看来,这些杰出的作品都出自这样一位,因其灵媒身份而被赋予不受束缚之创造性的女性。那么,还有多少维多利亚时期的女艺术家正在等待着自己从植物学期刊和灵歌的文献资料中被发掘?
10. 苏格兰黑暗派(爱丁堡市内各处场所)
Douglas Gordon1997年的作品《怪物》,艺术家在作品中把自己表现成“杰克先生与海德医生”。图片来源:Adagp,Paris
我喜欢这个哥特式的现代苏格兰艺术展览。参展艺术家包括Douglas Gordon和Christine Borland在内的多位炙手可热的艺术家的雕塑与绘画,有争议性的共同点在于:他们共享对黑暗事物的热情。这座凶杀犯布克与海尔,以及Robert Louis Stevenson生活的城市充满了苏格兰文化中对邪恶与疯狂的执念。展览中,Gordon化身为怪物,而Borland诡异地拍摄了一个机械娃娃,Ian Hamilton Finley则沉思潘神与装甲坦克的联系。尽管不合常理,但十分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