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估周春芽(上）

Assess Chunya ZHOU

《顶层》杂志

□ TAAC 顶层艺术评估中心︱文

图片：周春芽和嘉宾王镇华、张晓刚等在“1971-2010周春芽艺术四十年回顾”开幕式上剪彩

    今年5-6月份举办的30多场油画及当代艺术拍卖中，周春芽作品的拍卖成绩备受瞩目。以成交总额计，周春芽以3.24亿元名列第十位（见本期“顶层艺术榜”），在当代艺术家中超过了F4，仅次于曾梵志；以上拍数量计，共上拍39件，仅次于朱铭，在油画艺术家中位列第一；以拍卖场次计，其作品出现的专场数量达到25个，位列榜单艺术家中最高。这一成绩几乎让周春芽成为今年春拍拍得最好的当代艺术家，唯一显得底气不足的是，周春芽2010年春拍最高价作品成交价仅为380.8万，在榜单中只位列第31位。

    周春芽是一个异数，他没有天价作品，成熟的作品价位稳定在100至200万左右，但几乎每场当代艺术拍卖都少不了他的“山石”、“绿狗”或者“桃花”。在08年秋拍之后，他几乎是唯一一个没有受到冲击的当代艺术家，最近风头之健，俨然在F4之上。

    周春芽的优势在于价格适中、底盘深广，因此可以与四大金刚平分秋色，但他的尴尬也在于此，如果作品价格不能突破千万，那就始终迈不进一线的门槛。

    那么，周春芽何时涨到一千万？

图片：1970年以前生中国当代艺术家媒体关注度表

一、媒体关注升温

    2010年6月13日，上海美术馆一楼展厅在刚刚送走陈逸飞的51件重要作品不久，又迎来了艺术家周春芽的大型回顾展。此次展览为周春芽在国内举办的最大个展，入选的约150件作品力图展现周春芽艺术创作四十年生涯的完整脉络，展览的筹备长达一年之久，周春芽各个时期的代表作基本都网罗其中，但原计划在户外展示的绿狗雕塑并没有出现在现场。

    展览保费共计3亿元，平均每件作品保费约200万元，正好符合周春芽成熟作品的市场价位。值得注意的是，策展人胡永芬和赞助方睿芙奥艺术集团、寒舍空间、北庄艺术公司均来自台湾。周春芽的作品在1991年就已进入台湾市场，在台湾艺术机构的经营和藏家的支持下，周春芽作品一路走高，在2000年后逐渐为华人艺术圈所熟知。开幕现场大腕云集，西南艺术家、各地藏家、媒体、明星、企业家等出没当代艺术圈的知名人士均前来捧场，现场人气不输两个月前的陈逸飞艺术展。

    近期新闻不断的周春芽，频频在上海曝光。除了回顾展外，展览开幕前一天，位于上海市嘉定区的周春芽艺术研究院正式成立；展览开幕当晚胡润又为周春芽举办了藏家名流酒会；而在此前，4月开始的民生银行美术馆“中国当代艺术三十年历程”也入选了周春芽的“藏民”、“太湖石”、“桃花”系列作品；在为期十天的回顾展临近结束时，周春芽又荣获2010年的“马爹利非凡艺术人物”奖，此后又参加“艺文中国”和“艺术玩家”两档节目，公开在电视上亮相。

    表1中的数据是通过百度搜索“艺术家名字+艺术”得出的，观察每个人每年的新闻量，可以发现，几乎每个人都有过一段异峰突起的高潮期，大部分人的高峰都在2008年，此后都有一个较大的回落。而周春芽虽然新闻量相对较少，但2008年后的回落并不大，且到今年，关注度上升到第四位。

    从2010年至今的数据来看，周春芽今年的媒体关注度仅次于张晓刚、蔡国强和曾梵志，而从新闻事件的实际影响力来看，周春芽可算是最受关注的主角。

图片：1970年以前生中国当代艺术家2005-2009拍卖数据综合比较表

图片：1970年以前生中国当代艺术家拍卖数据综合比较表

二、特例独行的奇花绿狗

图片：周春芽和绿狗雕塑

    周春芽的艺术并不难懂，其作品的演变脉络非常清晰，而一向以好人缘著称的他，也从来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之所以说他“特立独行”，是因为在与其他当代艺术家的对比之下，才能发现他的难以界定。

    从创作经历上看：周春芽虽然与罗中立、何多苓、张晓刚等都是川美绘画系最早的一批学生，但与张晓刚等早期坎坷的创作经历不同，周春芽在1981年26岁时就凭《藏族新一代》获得“第二届全国青年美展”二等奖，与罗中立、何多苓等几乎同时成名，毕业后同样进入体制内工作，在86年赴德国留学前主要沿着藏族风景肖像的乡土路子创作。86年到89年留学德国期间，受到德国新表现主义的影响，创作风格发生重大转折，回国后又受到八大、黄宾虹等传统古典绘画的影响，此后艺术风格一直沿着这个脉络演进。周春芽的个人经历与学院派的罗中立等和反体制的张晓刚等都截然不同，很难将他归入某个群体或画派之中。

    从学术评价上看：周春芽没有被炒到千万的根本原因在于，在1979年的“星星美展”、“85新潮”、1989年的“中国现代艺术展”、1993年的45届威尼斯双年展等中国当代艺术史上最关键的事件中，周春芽一直缺席。严格意义上看，周春芽的艺术创作与八九十年代的重要艺术思潮是无关的，他重视绘画的表现力、关注个人情绪表达的创作理念也与当代艺术家观念至上的创作方式迥然不同。虽然周春芽一直与四川的当代艺术家保持着往来，但没有参加过西方和中国当代艺术史认可的重大展览，以致周春芽难以被当做重要艺术家纳入现有的当代艺术体系，在学术上难以拔高。

    从市场表现上看：周春芽创作量大，进入市场的作品多，其上拍作品数是一线当代艺术家的2-3倍，甚至超过陈逸飞和赵无极。由于其作品接受度高，又经过台湾艺术机构的成功运作，在中港台都有着深厚的市场基础，作品的买入、售出都相对容易，博傻的风险很小。因为没有经过西方的爆炒，国际上流通不多，所以价格稳定，没有天价泡沫。同时，周春芽也不像F4等互相之间存在着紧密价格联动的关系，F4价格的回落并没有直接影响到周春芽。

    从作品符号上看：较当代的艺术家，都特别突出作品的符号，但在一个符号获得认可之后，往往很难再创作新的符号，只能通过不断复制来延续创作。因而当代的几个标杆艺术家，无一例外都是90年代初期和中期的代表作品最受追捧，而此后的作品则难以取得突破成就，在学术和市场上都得不到肯定。而周春芽无论早期的“藏民”、中期的“石头风景”和近期的“绿狗”、“桃花”作品，都自成系列又一脉相承。虽然创作量大，但因为符号的多样而并不显得重复单调，每个系列各有千秋，只要是成熟作品就都能拍出高价，没有价格断层。如最近几年创作的“桃花红人”，在市场上的表现完全不逊于符号性更强、创作年代更早的“绿狗”。

    从个人声誉上看：周春芽作品没有强烈的政治性，与社会现实的关联不大，这虽然让他难以成为当代艺术的先锋人物，但也给他省去了很多麻烦。在曾经以反体制成名的艺术家纷纷功成名就之后，各种批判和质疑也接踵而至，但矛头很少会直指周春芽。周春芽仅有一次成为众矢之的，是08年写公开信支持王广义等人退场法国展览计划，以表明对北京奥运会的拥护。此后周春芽为地震捐作品，为残疾人发起慈善基金，都是远离是非之举。在09年底当选当代艺术研究院院士时也出语谨慎，没有招来负面报道。周春芽在圈内以好人缘著称，坐守成都，与重庆、北京、上海、台湾的艺术圈都能保持良好关系，左右逢源，对于运作和经营自己，有经验也有分寸。

    综合以上特点，才造就了今天独一无二的周春芽，进而成就了其作品的独特价值。从创作风格和市场行情上来看，唯一能和周春芽进行类比的是刘炜，但如果通过以上方式进行细致的对比，不难分出两人的高下。

三、作品升值史

    周春芽的市场是小火慢焙一点一点经营起来的，从来没有暴跌，也没有经历过火箭式的暴涨。

    89年周春芽回国后，其作品开始被台湾人收藏，九十年代初期是台湾艺术市场的鼎盛时期，当时华人艺术品拍卖还没有起步，画廊是台湾市场的中坚力量。但由于竞争的激烈，画廊已经很难独立代理到本土的艺术家，于是眼光开始转向海外和大陆，已经小有名气的周春芽被台湾北庄艺术公司看中。1992年，北庄老板林永山正式开始独家代理周春芽，此后的十几年间，周春芽绝大部分作品都交给北庄来经营。

    94年中国嘉德国际拍卖有限公司成立，周春芽的作品《黑色的线条·红色的人体》进入嘉德，同时也是中国大陆第一次油画专场拍卖，估价4.5-5.5万元。这件作品曾荣获1992年广州首届九十年代艺术双年展学术奖，是周春芽从西藏题材转向表现主义最重要的作品，但可惜并没有成交。此后十多年中国的油画拍卖虽然不断有高价产生，但传统写实或现实主义题材的绘画一直占据主流，直到05年市场才开始向当代转变。2008年匡时春拍，这件作品时隔14年后再次上拍，其重要价值才被重新发现，最后以319.2万元成交。

图片：周春芽上拍作品按时间分类比较图

    从表4中可以看出，1994-2004的11年间，周春芽作品的总成交额虽然只有137.8万元，上拍件数也只有33件，但每年都有作品上拍。在油画艺术家中，能从一开始到现在十几年从不间断的出现在拍卖市场上，只有陈逸飞和周春芽两人人具有这样的资历。

    2003年中国书画市场第一波大行情启动，一定程度上也带动了油画的上涨。03年香港佳士得春拍，在赵无极、林风眠、陈澄波等拍出四五百万高价的同时，张晓刚的《大家庭系列》拍出63.3万元，同年秋拍，蔡国强的纸本作品《为龙年所作的计划No.2》也拍出了57万，预示着当代艺术行情的到来。2004年苏富比正式推出“中国当代艺术”专场，张晓刚、王广义、岳敏君、曾梵志都拍到了40-60万的价格，方力钧也在这一年北京翰海秋拍上拍到40多万，当代艺术家的整体上涨至此开始。同年嘉德秋拍，周春芽作于1995年的《黑根一家—男主人（二联）》以19.8万成交，首破十万。

    2005年苏富比春拍上，王广义首破百万，半个多月后的佳士得春拍，蔡国强、徐冰、岳敏君、曾梵志纷纷破百万，同年苏富比秋拍，张晓刚和方力钧也突破了百万记录。周春芽05年虽然没有破百万，但总成交额却有了大的飞跃，高出了当年的F4和曾梵志，仅次于刘小东。

    2006年由于纽约苏富比春拍的拉动，当代艺术家的作品价格开始一路飙升，在这场关键性的拍卖中，周春芽有一件《桃花》上拍，成交价43.58万元，高出预估价不多，可能因为作品太新，并没有成为亮点。这场拍卖之后，中国当代艺术暴涨的导火索被正式引燃，张晓刚等纷纷开始冲击千万元大关。周春芽紧随其后，在2006年的两个拍卖季度中，一共上拍163件作品，其中30件突破百万元大关，当年最高价作品《山石图》拍到了440万，在各项指标上都刷新了自己的个人纪录，其中成交均价从05年的34.5万涨到了62.6万。

    2007年，F4全部超过千万，周春芽最高价作品《石头系列》拍出760万，相比05年，除了上拍数量基本不变外，总成交额、成交均价和突破百万作品数又翻了一番。

    2008年春拍，有五位艺术家的作品单价突破了四千万，但到08年秋，形势一落千丈，涨到最猛的作品开始急剧贬值，直到今年春拍也只恢复了小半元气。周春芽同样遭遇下滑，08年的成交总额缩水到07年的六成左右，但周春芽在08秋中表现并不狼狈，《藏族新一代》依然拍出了627.2万，在目前个人最高价记录中名列第三，而08年全年的成交均价与07年持平，都在100万出头。

    2009年当代艺术市场进入调整期，作品上拍量大幅减少，周春芽上拍的作品也减少到61件，其中《若盖尔的春天》拍出584.2万，平均成交价略有降低，回落到88万左右。从总成交额来看，周春芽的排名上升到第三位，仅次于曾梵志和张晓刚。

    2010年春拍，周春芽价位最高的早期“藏民”和“山石”系列都没有重要作品上拍，主打作品均创作于新世纪后。尽管如此，平均成交均价仍上升到90万元，创作于1999年的《太湖石》拍出380.8万，而成熟的大尺幅“桃花”和“绿狗”的价位则稳定在200万以上，已经回到了07秋、08春最高位的水平，可以说已经基本挤干了泡沫，重新进入上行通道。从总成交额来看，今年春拍周春芽排名维持在第三位，刘野取代张晓刚位列第二。

四、作品分类和价格区间

    周春芽上拍的作品已经达到六百多件，是油画及当代艺术版块上拍量最高的艺术家。虽然其中重复上拍的作品也很多，但除去相同的作品，其在拍卖市场上流通的作品数量仍然超过陈逸飞和赵无极。我们虽然难以确切了解到周春芽准确的创作量，但通过对比可以估算，其创作总量应该与陈逸飞相当，是张晓刚、曾梵志等人的两倍左右。

    为便于分析，我们根据作品的题材和风格将周春芽作品分为六类：1986年前和1989到1992年间创作的“藏民肖像”系列；1990年开始一直延续到2004年左右的“石头风景”系列；从1995年开始延续到现在的“绿狗”系列；1998年创作的单纯的“红人”； 2006年开始集中创作的雕塑系列；2005年开始创作并不断演变至今的“桃花风景”系列。

图片：周春芽成交作品按价格分类比较图

    根据表5，成交件数最多的是50万以下的作品，占件数的46.21%，占总成交额的12.27%，在我们对陈逸飞的评估中，陈逸飞50万以下的作品占件数的29.92%，但只占到总成交额1.6%，而周春芽的总成交额是陈逸飞的60%左右，在一个数量级上，说明周春芽低端价位的作品相对还非常多，如果其行情稳定上涨，不仅在高价位上会有突破，低价位作品也有很大的上涨空间。

    成交价50-100万和100-300万两个区间的作品数量最多，而后者占成交总额比重达到44.8%，代表了周春芽成熟作品的平均价位；300-1000万的作品有26件，占总成交额22.17%，比重不低，但只有4件成交于08秋拍之后，说明目前市场对于周春芽高价作品的成交还比较谨慎。而千万级别的作品到目前则还没有出现，这也是周春芽留给市场最大的悬念。

图片：周春芽成交拍品按题材分类比较图

    根据表6，六类作品中，上拍件数和成交件数最多、百万级作品数量最多、单价最高、成交额比重最大的都是“石头风景系列”，这一类别的创作周期也是最长的；“绿狗”系列的上拍量位列第二，值得注意的是，百万级作品的数量和最高单价都仅略落后于“石头风景”系列，成交率则是所有系列中最高的；“红人”和“太湖石”两个系列上拍量都较少，实际创作量也不大，相较而言，后者的市场表现更好一些；“桃花风景”系列上拍量不高，但48件作品中有28件过百万，百万级作品的比重是最高的；“雕塑”系列百万作品很少，总成交额占比也较低。

图片：周春芽作品上拍地点分布图

    根据图1，周春芽作品在中港台和海外共十个主要城市都有作品上拍，按比例来看，北京份额最大，其次是台北、上海、杭州、香港等地，其拍卖地点的多元化远非其他当代艺术家所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