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4日,北京保利2021春季艺术品拍卖会正式开槌,现当代艺术夜场共呈现29件精品,其中陈丹青的《西藏组画·牧羊人》以1.61亿元人民币成交,大幅刷新并创造艺术家个人新纪录。当晚,《西藏组画·牧羊人》以8000万元起拍,2分钟内迅速加价至9000万元。在电话委托突破一亿元时,现场开始了价格拉力赛。历经十余分钟数轮激烈的加价之后,最终以1.4亿元落槌于8068号牌买家,加佣金1.61亿元成交。
陈丹青 (B.1953)
西藏组画· 牧羊人
1980 年作,板上油画,78.6 × 52.3 cm
成交价:RMB 1.61亿(创艺术家拍卖最高纪录)
《西藏组画·牧羊人》是陈丹青《西藏组画》中对画坛影响力最大的一件,著录、出版及发表达100多次,也是现阶段市场上唯一一幅还在流通的西藏组画系列作品,由藏家珍藏了14年。
《牧羊人》大胆直白的描绘了一对拥吻的情侣,一种纯粹的激情通过对人物的描绘跃然纸上,男人的背影强悍有力,女人的动作稍显僵硬却又带着一丝笨拙,整个画面的组合显得非常和谐,画中既没有政治意义,也不存在教条式的内容,是爱情主题首次出现在画布之上,毫不回避,毫不修饰。是当时创作中不同于其他作品的存在,如此更具有不同的价值和意义。
陈丹青 牧羊人 草图
这也是在街上看来的情形。有趣的是这一对男女并不年轻了。我弄不清他们是不是夫妇,女的并不好看,她一再用脚绊住那个男的,等他停下后,她就靠到墙上去,然后把男的拉向自己。
我在前六幅中老式画墙,就把背景换成草原。荒凉草原上这对穷人的接吻也有一番诗意。热恋中的女子为什么非得又年轻又漂亮呢?这些“笨重”灵魂的美好爱情实在比公园里的恋人更打动我。
我不知道牧人们的爱情在草原上是否老像一些画中的那样:男的吹着笛子,女的含羞而坐,假如真有那么文雅,我更喜欢这种粗鲁可爱的举动。想一想这些牧人们近乎原始的生活,他们豪放嘹亮的歌声常常使我流下泪来。
我画到这一幅才让我的人物笑了一下。我偶尔会想到别的一些描绘西藏的图画,也许那里画了太多的笑脸,我就不愿重复了。我让接吻的牧羊女笑,因为这种笑引出我的泪水。
但我没有一味伤感,有人说我用沉重的心情描绘朝圣者,可我却在少女露出的肚脐和那只一本正经的羊身上看到可笑的地方,我没让进城的少女笑,但并不因此说明她们心里不高兴,哺乳的母亲也没有笑,那是她们没有工夫笑。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不要简单地对待艺术和现实生活,一连串欢笑的脸并不等于光明美好的幸福生活;描写沉默阴郁的面容也并不意味着要暴露黑暗。
丑化和美化一样不真诚,至于创作要“说真话”,我以为不一定解决问题,因为真话本身并没有质量,许多虚伪的作品,有的作者心里知道是假的,有的作者却完全出于真心,还有的人喜欢每说一通话后面就加上一句“真的”,叫人反而不知到底是真是假,艺术的真伪和态度的真伪一样,能够听出、看出、感觉出的,一个真正真诚的人也许并不曾想到自己是真诚的,正如慷慨的人从不自夸慷慨一样。
——陈丹青《我的七张画》
这是陈丹青在自己的著作《我的七张画》里对《牧羊人》的叙述,这可能就是作者在作画的心境和想要表达的想法。
《西藏组画》是1980年陈丹青的毕业创作在中央美院展出后外界给予的名称,也是他的成名之作,全画共七幅,于1979年至1980年间在拉萨和北京完成。最初陈丹青创作时并未对幅数进行预设,也没有想要作成“组画”,而是为了背离巨型的、单幅的、叙事的、主题性的创作模式,而一幅接着一幅画出《母与子》、《牧羊人》、《朝圣》……
西藏组画 康巴汉子
当时,影响他的不再是苏联大型历史画,而是1978年首次来华展览的《法国乡村画展》,其中库尔贝、柯罗,尤其是米勒的小幅油画给予他莫大的启示:有情节,但没有故事,有画面,但未必是主题。我们不能因此将他那些小小的农村生活画面——祈祷、拾穗、播种、收割——叫做《巴比松组画》,他也不过是一幅接一幅地画,用心用意,惟在恳切的描绘、人物的内心、画面的深处……在1980年左右的中国美术界,类似的尝试尚属初见。此前长期形成的创作观,是作者提呈一幅巨大的创作,然后给出意义明确的解释,并据以落实为作品的名称。因此当评家描述我那些小画时,同时面对七幅画,不便一幅幅称引画题,于是统称之为《西藏组画》,沿用至今。
《西藏组画》是陈丹青在中央美院的毕业作品,也是他的成名作。全画共七幅,1979至1980年间在拉萨和北京完成。它放弃了当时流行的强调主题性思想性的做法,以写生般的直接和果断,描绘了藏民的日常生活片段,在当时引起了强烈的轰动,这是对“文革”以来创作“大场面”、“大画面”的一次矫正。
在绘画领域,《西藏组画》直接引领了中国向欧洲正统油画溯源的风气,超越了当时苏俄油画的技法及美学的单一,虽然创作借鉴了法国乡村画派,但仍不失个人特色,色彩团块厚重,用笔稳健,同时陈丹青专注身边、眼下、非英雄非主题的真实生活日常。首次正面将绘画本身的快感放在第一位,自然地将革命主题绘画中粗糙的激情、单调的理想主义转化为深刻且浓郁的生命力。
不仅如此,这组绘画作品所体现出来的反矫饰的真实态度,为国内85新潮及现代艺术运动埋下伏笔。在非绘画的领域中更能发现《西藏组画》的精神意义,作为当时新绘画的代表,《西藏组画》与同时期的新文学、稍晚的第五代导演的新电影一并构成80年代最为重要的文化图景。
西藏组画 进城之一
20多年来,陈丹青和他的《西藏组画》一直是被关注的焦点。除了同时期四川美院的罗中立的《父亲》,很难再有另外一幅油画作品能够在艺术价值与社会价值上与之等量齐观并且持续地发生影响。
——朝圣——
朝圣 板上油画 53.5x79cm 1980年
朝圣的场面太特殊,太少见,这反而使我为难起来。我一直在迟疑,有没有必要画这类事情,作为一件作品,我不满足就画那么几个磕头的动作了事。
我先是准备放一只羊在墙角,的确,常常有些老狗或羊混在朝圣的人群里,好像什么都晓得似的。但我感到还缺点什么。有一次我在一个朝圣者脚边看见一个躺倒的孩子,他身边扔满了大人脱下的靴子和什物,周围人来人往,他完全睡熟了。
我去年有了一个女儿,孩子歪斜着睡熟时,我喜欢长久看那可爱的模样。我不能设想把我的女儿放在大街上让她睡去,而来到拉萨朝圣的无数藏民,大多数都露宿在街头巷陌。
我心里顿然又听到了诉说生活和人道情感的语言,这语言是我尽量在其他每一幅画里都要说的。睡熟的孩子会把人们的思路重新拉回生活,而只有把他们不可名状的生活同这种狂热虔诚的举动联想到一起,我的画才具有了某种意蕴。
我暗下欣赏这个孩子的安排,但我却并不欣赏《朝圣》这幅画,它远没有画出拉萨成千上万的朝圣者给我的强烈感受。我讨厌用绘画去揭露什么。有人说我对他们抱着深切的同情和怜悯,也未必。我不希望一幅画仅仅引起别人的同情,就像人们看灾情展览一样。
这些争相匍匐在地的善良人们,他们不知道自己多么苦,也不知道自己多么美,这才是我要画他们的原因。
——《进城》之二——
进城之二 板上油画 79x55.5cm 1980年
人有时常会被一棵树,一道地平线,一束光影,一张脸,一个往日最简单的记忆所打动,以至出神,以至沉思遐想,终久不忘,真有一种说不清的东西在作怪。我这回就很想去追求“说不出来” 的情景,其他几幅终嫌浅薄,自认《进城》(之二)算是追求到了这么一点点。
《进城》(之二)虽是我在拉萨时就特别为这个印象打动,可当时我不但觉得这不能当作“创作”去画,而且由于太普通,太常见,我始终没有好好想想为什么四年来一直忘不了这个印象。
小时候我看过一部墨西哥电影《珍珠》,片尾那对可怜的夫妇把珍珠扔回大海,抱着已经死去的孩子,在乡镇众人的目光下穿过大街。镜头长久地跟着他们,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意大利片《偷自行车的人》,主角在片尾随人流走了很久,看着让人真难过。卓别林几乎每片都让观众目送他走远,他深知这种手法的表现力。
行走的人在平时看来是太普通了,但一进入画面或故事,的确会产生特殊的效果。许多影片字幕还没出来,劈头就来一个人的行走,虽然什么都没交代,但一下子就抓住了观众,确切地说,使观众立刻想进戏,想知道人物的命运。
现在我才明白,当一个牧羊女怀抱婴儿跟着丈夫走来时,在她怯生生的神色和紧拽丈夫衣袖的细节上,在这一家三口的动人关系上,我看到的不仅仅是一种近乎庄严的美。他们进城来了,仿佛拉开了一道序幕,我其实是跟随这对夫妇走进了他们的整个生活和精神世界。
现代电影经常把行走镜头突然停住,变成静止画面,这类手法如果用得精彩,好比在观众的情感和想象中画了一个惊叹号,使人感慨不已。我选择了夫妻进城的瞬间,说不清有没有受电影的这个启示。
画完这幅画不久,我就回内地了。我觉得初来时的激情和强烈印象已逐渐消失。我们不能离生活太远,也不能离生活太近。也许回到内地,西藏又在我心中美好起来.......
——洗头女——
七张画里我最不喜欢这张,曾经我很想撕了它。
它多少有点“我也来画几个裸体”的味道。但这情形是街上看来的,丈夫给妻子浇水,颇有趣味。妻子的身体美极了,所以画了背还不算,把洗完后站着梳头的身影也画了进去。那天太阳很好,而我不善画外光,这就打了一半折扣。
当场不好意思老看,也不敢画速写,裸体的部分画得很糟,光凭记忆看来是很不够的。
陈丹青(1953年8月11日-),祖籍广东台山市三合镇良村,出生于上海,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中国艺术家、作家、文艺评论家。
陈丹青于1970年-1978年辗转赣南、苏北农村插队落户,其间自习绘画,是当时颇有名气的“知青画家”。曾以《西藏组画》轰动中外艺术界,成为颠覆教化模式,并向欧洲溯源的发轫,被公认为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经典之作。陈丹青无论画风与文风,都具有一种优雅而朴素,睿智而率真的气质,洋溢着独特的人格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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