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于大伟近期的绘画
杨大伟
艺术家的视野从西方更多地向本土传统回归,本土艺术传统中的思维方式和艺术方法为艺术家提供了丰富的资源,绘画艺术于是成为发现传统的体现。有艺术家认为,方法论的价值超过了形式论的价值,方法的运用成为艺术的动力,方法的个性成为艺术的个性,由此形成了中国绘画艺术作为当代表达的多种可能性。于大伟的绘画也不例外,他有留学法国从艺的经历,其作品不乏西方抽象绘画的“纯粹精神”,但更多侵染了外部世界对艺术家心理的影响。
仅就于大伟近期的《山海经系列》而言,总能让人感知到传统审美与原始生命的契合。画面上即没有因果这一时间链在的作用,也使得绘画的厚度消失于无形。他的绘画更像“无为而治”观念下的产物,“无为”,可以站在相对高远的位置来俯瞰绘画艺术逻辑带来的弊端。因为我们知道逻辑越发严密破绽反而越多。绘画艺术的魅力还在于发现超验的混沌之物。由此看出,大伟绘画的建立是在诸多偶然发生之上。《山海经系列》的色彩多姿却又阴郁的调子,致使某种低沉的声音似乎沁入到无形的空间。它既耸立在时间之外,又在空间之中运动。某种意义上,他的绘画已经直逼内在化的语言,与个人的血脉相通。
于大伟的绘画很容易被导入“大象无形”的东方思想,然而这样的判断无疑有些轻率。因为大伟的绘画,除了混沌力量是通过色彩及形状的驾驭,它更多的是对现实情境的回应,是潜意识的审美渴求,看似具有偶然性,他却对这种偶然性进行本质上的改造,直到画面出现了让人久久凝视的梦境。梦境即碎片,而且充满了不确定的快感,于大伟似乎在拦截一种由传统生成的却在当代分崩离析的幻化的图片,保持并对称于当代性的图像。
大伟作品的另一个特质,就是兼具中国古老传统的美学特征,“道”是老子美学的起点也是根本。“道”是变化,“道”也是一种生命力和创造力。“致虚极,守静笃”是中国抽象审美的极致意境。“虚极”即是“无”,“无”是生命的起点也是生命的终点,“无”是灵魂自由的象征,在“无”中感觉生命,具有宇宙本体意义。这在大伟的《空山心语系列》,充分体现出来。《空山心语系列》轻柔、混沌,模糊的世界,画面无确定的视觉中心,是一种精神“游动”的“外部”凝视。这是中国人精神自由可贵的模糊性和松散性的生动视觉呈现。犹如某种神奇的物种结构,画面透出一种对模糊空间的驾驭……
《空山心语系列》,温和的色调,色晕之间咬合的痕迹,是形而上的感性表现,忽明忽暗的色彩变化,闪烁着生命轨迹,复杂多变的空间结构浑然一体。画面脱离了时空概念的空幽之境,空间中游离着参悟,隐含着宗教般的东方意蕴,营造出幽远高雅、脱俗绝尘的境界。他以纯粹的绘画语言描绘出当代人的精神诉求。“无念之念”的修炼在迷离的色彩中得到调节。这些都在大伟2012年《空山心语系列》作品中得到了最好体现,画面上没有任何风景或者山水的迹象,而是抽取“气与势”通过色彩之间的浮动和自然契合体现出来,色彩内在映透与“氲化”暗示着“气韵空灵”之意境。
依稀记得于大伟说起他的艺术创作过程中,一直在思考“道”与“器”的关系。“道”是一种非常形而上的精神载体,“器”是比较具体的一个事物性的东西,而于大伟在做的是“道”与“器”相互之间的一个连接,就是“象”。“象”在中国文化里面有一种混沌性和多义性,甚至是一种非常无边的状态。他的绘画作品不是从形而下向形而上走,也不是形而上向形而下,而是把两个东西进行链接。万物皆生命,重要的是艺术家要把情感寄托在这些元素里面,这不是个人的力量,而是自然、生活给予人类的一种语言。大伟的绘画作品背后透出一种散漫的光芒,那些无形的色彩被纳入到更开阔的空间。从中我们感受到了一种生命力量的神秘和自然宇宙的广袤。他回避叙事性与主题性,他的绘画像是内心的喷涌,更加接近心灵的终极。隐藏在表象之下的是观念的动机,潜藏着从现实感受中获得的形象,这些形象的意涵来自艺术家个人的现实体验和内心感受,成为展开和漫延的基因,在结构上对应了艺术家感受到的外部世界。同时,大伟又在营造一个不同于客观事物本身的秀润而幽谧的内心世界。他的绘画似乎让我们感到万物的灵性,体验到大千世界无声的生命。或许就在时空之外,有一个更美好,更丰富的世界之存在。
于大伟的艺术从形态到精神,都为我们建立东方艺术样式的努力增强了自信。他以更自我的方式转换了传统绘画中的语汇,也以空灵的绘画精神转换了西方抽象表现的崇高感和悲剧性,以柔和微妙的情绪让绘画回到个体的修身经验。
正如维特根斯坦所说:“表现一种语言,意味着表象一种生活形式。”
2012-10-21 于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