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怀庆作品
时间:2008.05.10
地点:王怀庆工作室
采访人:张平(简称:张)[电影美术设计师,职业画家]
被访人:王怀庆(简称:王)【北京画院一级美术师】
张:王先生,听说您刚刚从巴塞罗那回来?
王:是,欧洲一家著名版画工作室,请我去做几幅铜版画,我把所有的板全做好,然后印出样张后,便赶回北京。
张:我知道您的版画,自2002年始,连续参加巴塞尔博览会,而且去年,该家工作室还为您在巴塞尔博览会上,特意举办了一个小型个展,反映很好。
王:也许吧,否则不会有这第三次邀请。
张:您现在是全面开工,油画、雕塑、版画、水墨,什么都搞。
王:我这个人爱好广,学的也杂,兴趣所致,能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张:不过,您给人的印象,无论是生活还是创作都很低调,不言不语,您不觉得在这种张扬的时代,低调是很“吃亏”的吗?
王: 我从来没有想过,非要高调或非要低调,只是很真实地活着,可能我是一个无党无派无官无职的人,来往无政要,出入皆白丁,加上,我不喜欢做事“雷声大雨点小”,更讨厌作“秀”,就显得很低调了。
张:可是活没少干、作品没少出,去年底您在上海美术馆举办个展,今年初又分头在广东美术馆,台北国立历史博物馆举办个展,这些美术馆都是重要的国家级展馆。
王:二十多年来,在美国、欧洲、日本、新加坡都办过个展,在中国的台湾、香港、澳门也办过个展,唯独在大陆,在自己的家里,是第一次个展,六十三岁第一回。
张:您是我国著名艺术家,十一岁进入美院附中,到去年从艺五十二年,却第一次在国内办个展,我们听了很惊讶,真够沉得住气的?
王:人常常是这样,先是急着出国,出了国又急着进画廊,进了画廊之后又急着进拍卖行,进了拍卖行又急着进大美术馆、博物馆,进了大美术馆之后又急着攻占大双年展,等到这所有程序走完一遍后,暮然回首,你会发现最神圣最永恒最至高的艺术乐园,就在你自己的心中,哪里都不如心里。基于这种灰色态度,个展也就一拖再拖。艺术应该在两种状态下进行:有崇高的目的及毫无目的。
张:上海美术馆特意清了法国著名设计师 美柯[Margo Renision] 女士,为您打造展览空间,而且破先例整个展厅铺了地毯,空间的分割与气氛的营造,同您的作品可说天成,并馆长张晴亲自主持策划,值得让人注意的是:您为中国当代艺术的面貌,提供了一个除写实、抽象、波普、艳俗、泼皮等等之外,新的与众不同的“个人形象”与“艺术表情”,并告之别人:还有这样一种或一个中国人,此时此刻是这样思考人生与艺术的,是这样面对急促变化的当代的。您作品中的那种似乎与消费文化、商品文化、时尚文化拉开很大距离的“当代性”,正是我们格外欣赏的。
王:“当代性”有许多层面,是立体的,俗眼常见第一层,慧眼才能见第二层。什么是“当代”?这不是一个短文化时间段就可定夺的。
张:初看您的作品,以为您是一个“形式”拓展的追求者和“语言”更新的探索者,但把二十多年来的作品连贯起来,加以审视时,就会顿时感到一种历史的沉重和精神的不安,象一声响似一声的定音鼓,捶打在原本已很脆弱很敏感的心灵上。从1980年悲天悯人的“伯乐像”,到1986年冷峻肃穆的“故园”,再到1996年物近人远、物是人非的“夜宴图”,再至2001年如交响乐般悲怆的“没家的家具”,几乎所有代表作品,都被一种深度的历史思考以及文化断裂所带来的无奈、焦虑、伤感、悲壮与不安所笼罩,而这些不可名告的寂伤感,又同时完全被一种巨大的现代力度,与远去又被召回的某种英雄主义及理想,甚至是一种扩张色彩所疗伤、所治愈。使人很难分清是脆弱还是力量,是传统还是现代,是低吟还是高歌,这种“难分难解”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把握,我想正是您多年来文化思考的立定,和功夫高妙的闪现。正是当代人心里的“当代”。
王:谢谢你没有用一种“浅标尺”来解读我作品中的“当代性”,你比不少老外强多了,明白多了,除了有点儿闪烁其词之外,还真讲出了一些实情。
张:您怎样看待艺术家在自己作品中使用的“符号”?现在大家对“符号”很憎恶,因为有人别有用心生造出一种“符号”,来达到名利快速双收的目的。
王:其实,“符号”是一个艺术家特质的标志,也是一个人的心灵表情,更是只有本人使用才有意义的一种语言,应该是必备的、必须的、不可或缺的,就像旋转的笔触之于凡高,束光之于伦勃朗,拉长之于杰克梅迪,淋洒之于波洛克,胖之于布特罗,“符号”就等同“这个人”。问题要命在于“符号”的僵化与僵死,能否永葆“符号”的艺术活力与生命,就看一个人的文化体质与思考的深浅了。“符号”是由里至表的外化,决不可先人为制造出一种假符号当商标,推销自己,那是骗子。
张:您认为“中国当代艺术”在国际上是一种什么状态?风风火火?小打小闹?
王:这不是我太关心的事,不过也可以谈谈:在一个没有长期整体文化策略的前提下,在一个单一并不宽敞的文化交流渠道里,在一种没有国际性文化判断力及洞察力的高端人才,出现在我们国家级文化体制的第一线与民间文化团体的前沿时,也只能任凭几个国内外的好心人与坏心人善意的、恶意的、有意的、无意的塑造和揉捏所谓的“中国当代艺术”。跑的地方多了,你会清楚“中国当代艺术”在国际舞台中,到底扮演生、旦、净、末、丑,是哪个角色。我们似乎明白了文化的意义与软价值,但又象似根本找不到在这个国际舞台上自己的“支点”,力气很大,没有“支点”,还是什么都撬不起来。
张:什么事“支点”?
王:问得好,应该问中国的每一个文化官员和每一个文化人,我回答不了,我只会出题不会答题。
张:今天与王先生接触,感觉您是一个温和的人,但不完全温和,谈话也很柔和,但不完全柔和。
王:又开始闪烁其词了。
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