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一鹰/文
我们身处一个没有信仰、没有理性、价值观颠倒混乱的年代,太多人的灵魂被欲望的魔鬼勾引着、驱赶着,越走越远,至于迷失,已忘记归来的路。
人如果没有信仰,没有了价值观的导引,就会回到猴子的状态,就会像一只只没有方向感的苍蝇,到处乱撞,其结果可想而知……滚滚红尘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一旦进去就很难挣脱它的引力,在这个巨洞的深处和入口,各种不同状态的人在感受着不同的人生,有充满激情和希望入洞探险者、有观望者、有继续深入不肯返者、迷路者,也有满载而归而狂喜者,但更多的是困惑、折磨而精神疲惫者,肖也可能属于后一种。
肖先生说他现在的状态有点像一只撞出洞外的苍蝇,也像一个行走在红尘边上的人,离开了群体感到很孤独,心有余悸。内心状态非常矛盾。一方面尘念未尽,对尘缘还存一丝余情;一方面是因为受过太多的折磨而激情不再,万念俱灰,已快成了一个孤独的隐者。这里所谓的孤独隐者,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出家和隐逸山林,而是指一种身居欲望都市中的心灵超越状态,由于这种状态与流行的红尘迷们格格不入。人们说他是个怪人,当人们在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的你争我斗时,当他们满载而归数着大把的钞票时,他却在寂寞地听着“广陵散”、“高山流水”和“春江花月夜”,孤独地品味着老子、庄子和尼采。这种状态中的肖也确已成了一个孤独的人。幸好孤独有时会成为一种美感,因为在这种境界里可以和自己的心灵对话,和古人对话,可以解迷,回到自然的怀抱。
肖也说他现在梦多,只要一合眼,梦就出现,说不清到底是美梦还是恶梦,但只有心灵宁静寂寞者、孤独者才会有的梦,梦境中的灵魂时而狂喜,时而忧伤,时而沉醉于滚滚红尘,有时也会困惑地思索,寻找回家的路。他的雕塑艺术表现中的形态大概就是来自于这梦境罢。
肖先生从前是画水墨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弄起了雕塑,雕塑与水墨表现的状态差别大矣,水墨可以直抒胸臆,痛快淋漓,雕塑却须慢慢锤打,久炼成钢,但雕塑到了肖也这里似乎也变成了大写意,简炼的形体,大刀阔斧的雕痕,无边际的想象,奇特怪涎的造型,没有任何限制,无拘无束,无宗无派。
肖也的雕塑作品大多是表现人。几百个大小不等,精神状态各异的人物形象堆放在一起,就像一个世界的芸芸众生,虽然这些形象无法用一个什么主题或思想倾向来界定他们各自的意义,但还是可以根据他们的神态,用生命展开的逻辑将他们串连起来。肖也的作品都名之为什么什么系列,大概是追踪人的生命展开的历程而命名的。
第一个登场的系列是《滚滚红尘》,这是生命第一次与世界交锋和对接,人们初入红尘,初遇世界,豪情满怀,壮志凌云,希望满乾坤,这一类型的人物形象大多表现为被欲望魔鬼勾引着、驱赶着、失去理性的迷恋状态,象征生命初遇世界时的无知、蒙昧和欣喜。
接着出场的是《新呐喊系列》,在这一人群状态里,生命已开始强烈的感受到灵魂被滚滚红尘世界碰撞、挤压、锤炼、拷问的压抑、折磨与痛苦,不在沉迷中爆发,就在沉迷中死亡,起来吧,被欲望奴役的人们,将我们的灵魂,筑起新的长城,呐喊之声彼伏此起,开始向心中欲望之魔鬼宣战,表现了当代人那种因精神失却了归宿而无所适从的失落与迷茫,这是当代生活中所有人无奈、痛苦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
第三个系列是《人之梦》,在人之梦中,人们陷入困惑,进入反思状态,理性开始回归,这一境界中的人群,已从滚滚红尘,呐喊的躁动不安、压抑、痛苦状态中出来,进入宁静、寂寞、孤独、回忆、想象境界,但折磨还在继续,心魔还在,心灵陷入进退两难的矛盾状态,象征生命遭遇炼狱般的红尘的拷问、折磨之后的自省。
第四个是《苍殇、情殇》系列,人一旦被欲望之魔控制驱使,就失去理性,没有了理性,人之所以为人的一切就丧失殆尽、良心、道德、真情通通失忆,成了一具被本能驱使着的行尸走肉,等到清醒时,感觉自己已失魂落魄,筋疲力尽,元气大损,这一状态中的人物神态一个个仿佛从地狱中走出来的,神情恍惚、呆滞、僵硬、受尽折磨,生命之激情已不见踪影。
最后出场的是《走出滚滚红尘》的人,这里的走出红尘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出家做高僧,而是指一种心灵的解脱状态,逃离被欲望之魔鬼囚禁的围城,在这一系列的形态中,众生们猛然自省,忆起了回家的路,挣脱了魔障,重抖精神,踏上了漫漫归程。
肖也作品的艺术手法大多属于超现实的表现主义,所有作品笼罩着一种压抑、困惑、挣扎、思索和悲情,那是一个敏感的孤独者的独白,情感的火花在每一个雕痕中喷射,精神的张力在形象的背后涌来,做为一个与自己对话的孤独者,所有作品都贯串着一个困惑者、思考者的自省、怀疑和批判的精神,如果说他的作品所表现的是一连串的梦,那么这梦也绝不只是他一个人的,这中间有我、有他、也有你。
地球依然运转,跋涉还得继续,但愿芸芸众生都能得到上帝的启示,驱走心中的魔鬼,辩清方向,重抖精神,毅然再次前行,那么一定能找到归家的路,回到我们希望的起点。归去来兮,生命之田园已荒芜兮胡不归。